PS:这是今年4月写的文章,最近非正常专利又引起热议,钟老板炒个冷饭,讲解为什么“非正常专利”是历史的必然。
——01——
播种
1978年12月,北京。
党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落下帷幕,会上确立了新的政治纲领——从“阶级斗争”切换到“经济建设”。
对内改革,对外开放,改革开放的序幕就此拉开。
改革开放的重点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。知识产权制度作为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部分,应运而生。
1983年3月1日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》开始实施;1985年4月1日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》开始实施。
形势比人强,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下,市场经济、知识产权这些曾经讳莫如深,带着强烈资本主义色彩的字眼开始进入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。
中国,从此拥抱世界。
——02——
潮起
2001年12月11日,中国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,成为其第143个成员。
当时,WTO的142个成员间的贸易额占世界贸易总额的95%,投资额占全球跨国投资总量的80%。获得WTO的一个席位,等于拿到了国际市场的多张通行证。
发展中国家若不想长期落后、被动挨打,就必须顺应潮流,积极融入经济全球化。
中国需要WTO。
知识产权制度是西方国家的舶来品,受到西方国家的高度重视。在入世时,中国承诺加强知识产权的保护。
在当时,甚至许多大学生都不知专利为何物,更别提老百姓了。
摆在当局的难题是:如何在专利沙漠中建一片绿洲?
质量不够,数量来凑。时代在专利的背后敲响大鼓,一场专利版的大跃进呼啸而至!
——03——
乱象
专利工作由创新驱动变为政策驱动。
企业的荣誉、员工的职称、学生的教育、市民的落户,企业的补贴等等都与专利绑定,专利数量在政策的刺激下像气球般膨胀。
于是,创新史上的一幕奇迹发生了:课业繁重的小学生,课外醉心科学研究,开始申请专利;小学文化的老头老太太,秘密地研究区块链、大数据、物联网等前沿技术,开始申请专利;孙小果在服刑期间,突然就对城市安全感兴趣了,研究起防盗井盖,开始申请专利……..
创新之火燎中华,人人都是发明家。
政策的暖风吹到了企业和个人,他们出于不同目的找到或黑或白的代理机构,机构老板纷纷招兵买马,连在读大学生都不放过。
旺盛的需求催生了供给,一个幽灵,专利幽灵在东方大陆上游荡。
许多无投入、无人员、无收入的空壳公司名下挂着成百上千的专利。
与之对应的,专利代理师高产赛母猪,业界状元一年代理了2.4万件专利,平均每天代理97.2件,相当于每天写本20万字的书。
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啊!
在政策红利期,申请专利有补贴,专利授权有补贴。
专利申请的成本与补贴之间有几倍的利润空间,吸引不少老板通过政策套利。
非正常专利成了老板们的摇钱树,买豪车,住大宅,走向人生巅峰。
中国专利申请量节节攀升,十年间完成了赶英超美,专利沙漠转眼变成“绿洲”。
这盛世,如你所愿。
——04——
苦果
2018年的贸易战扯下了中国科技的遮羞布。
在美国的制裁下,中兴奄奄一息,华为元气大伤。大力发展自主科技成了民间与朝野的共识。
科技发展离不开创新,保护创新离不开知识产权。
中国专利申请量连续十年蝉联世界第一,但繁荣的背后是巨大的泡沫,而泡沫有个显著的特点——美丽,但一戳就破。
数量时代的蒙眼狂奔离保护创新的初衷越来越远。等高层想调用专利工具箱时,发现行业早已变得乌烟瘴气。非正常专利成了谋私利的工具,是政策套利者的“专利”。
非正常专利像一颗恶性肿瘤,贪婪地掠夺本该用于保护创新的审查资源,消耗了专利从业者对行业的信仰,加剧了行业内卷,陷入同质化的低价竞争。
就像老婆饼里没老婆,专利里就一定要有创新吗?
乔布斯重新定义手机,我们重新定义专利。
在许多客户眼中,专利价值等同于证书价值。证书背后的技术价值和市场价值重要吗?
不重要了。
反正企业补贴拿到手了,孩子考试加分了,自己升职加薪了。
这就够了。
——05——
肃清
政策就像钟摆,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。
领导层以雷霆手段严打非正常专利。
从需求端,逐步取消专利补贴,给市场降温。
从供应端,开展蓝天行动,严打无资质的专利黑代理。
严打非正常专利从以往的运动式变成如今的常态化。
非正常审查系统像筛子般过滤每件专利,一年三、四批的非正常审查弄得人心惶惶。
不仅打击了非正常专利,连正常专利都遭殃。
一票小企业和个人申请的专利,因单方面裁定“不具备研发实力”而被退回。
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
一众黑代理内心也是崩溃:当初还叫人小甜甜,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?
毛爷爷曾说:“矫枉过正,不过正不能矫枉。”
想必领导们一定是毛粉,钟老板含泪支持。
——06——
结尾
毛主席在《矛盾论》中提到:“在许多矛盾中,主要矛盾居支配地位,起主导和决定性作用;而次要矛盾是指其他处于从属地位、对事物发展不起决定作用的矛盾。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相互依存,并且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在一定条件下可互相转化。”
事物发展的每个阶段,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是不同的,且在一定条件下可相互转化。
以企业用人为例。
在初期,主要矛盾是招聘,次要矛盾是培养,此时数量大于质量。
在后期,主要矛盾是培养,次要矛盾是招聘,此时质量大于数量。
行业的发展也遵循同样的道理。
在初期,专利工作的主要矛盾是数量,次要矛盾是质量。
在一个专利意识淡薄,专利水平薄弱的国家一上来就追求高质量,短时间内完成赶英超美,是不科学的。
试想一下,一个连“汽车”都不知为何物的人,你能指望他第二天就变成老司机吗?
数量时代虽然有诸多乱象,但客观上起到了普及专利意识的作用,法院受理的知识产权案件逐年增加,解决了专利工作的初级阶段的主要矛盾。
经是好经,可惜最后被和尚念歪了,才有了如今的拨乱反正。
回首往事,每个时代中专利被赋予的使命各不相同。
改革开放初期,建立专利制度是我们拥抱世界的投名状;
新世纪伊始,数量时代的专利是对外展示的窗口,向世界各国展示我们遵循市场经济的能力和决心;
而如今,专利迈入质量时代,是出于激发和保护创新的客观需求。
从来没有专利的时代,只有时代的专利。
迷途知返,专利工作逐渐回归本心。
专利的成长过程和人的成长过程有些许相似:昨天的懵懂,今天的叛逆。
那明天呢?
明天会更好。
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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